我与彭子健校长 ——沉浮舌耕之26 1983年秋,我正值年富力强,有幸往母校——宁中中学任教。 当拖拉机载着我们夫妇,还有坛坛罐罐及大包小捆之书籍,在校门嘎然而止时,刚好彭子健校长、张敏副校长在,他们满脸堆笑与我紧握手:“欢迎,欢迎!辛苦了!”语毕,他们两位领导,竟不顾我们劝阻,扛起我的行李,匆匆往保管室…… 当年的出纳潘耀香不止一次说:“老师,你要为学校多作贡献,你来宁中享受了特殊待遇啊!” 宁中中学为当年全县闻名的“红旗学校”,曾是兴宁一中的老校长、如今的中共兴宁县委委员、宁中中学主政者彭子健,带领教工让学校摘取了“红旗”的殊荣,我当然对他肃然起敬啊!事实也是,我从肇庆市任教到和平县,再从和平到兴宁,他是我所有的“婆婆”中最好的一个。要么,如今我也不会特地撰文自费出版来纪念他。宁中中学他领导得好,众口皆碑。我这里不再赘述。作为有点学识,有点独立人格的我,最佩服的是他如彭德怀、如巴金的敢“讲真话”! 正是他1959年敢讲真话,时任兴宁一中负责人的他,彭大元帅受苦他受苦,先被打成“右倾机会主义分子”,受尽批斗;后没罪找罪,被范芝祥的兴宁县委领导打成“资产阶级教育家”!而最主要的“罪证”是他行之有效地抓了教学,升学率高?!(阿弥陀佛也!) 公元2002年炎夏,与是年宁中中学校庆相隔数月,彭老校长悄然西去…… 他去逝前不久,我往教师村拜访他。一见面,他便盛赞我50万言的人生报告《往事如烟》:“敢讲真话,实事求是,有‘看头’!” 接着,就“讲真话”此主题,他如决堤之江水,话语滔滔而来。 谈到在兴宁一中任校长,因“讲真话”被打成“右倾机会主义分子”、受批判而停职去养鸡“劳动改造”时,说起不明真相的年青人的“刁难”时,话语沉重。当说到当时一中负责人投石下井,把他往死里整时,这时的彭校长一扫体衰病态,气得双眼冒火,脸上怒红:“我对他说,你要搞清楚!我的性质上面还没定论,还没定为敌我矛盾,我还是共产党员,我还有权利伸诉!”真有“威武不能屈”之傲骨也! 他还气忿地告诉我,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有人写文章提到当年一中“反右倾”时,还不知天高地厚,胡说他犯了“错误”:“我告诉他,彭子健到底犯什么‘错误’啊?你说!你不会写就不要写,留给别人去写!” 他告诉我,解放前中山大学毕业,搞地下工作;打游击,出生入死干革命。土改时已是罗岗区长的他,与广东广大地方干部一样,受尽陶铸的折腾,起起落落…… 我谈到当年兴宁的区委书记中,只有李青保住了“乌纱”时,他马上说起了一位早已参加革命的小青年、梅县人:“这是一位十分热情、单纯、诚诚恳恳工作的好青年;怎么一下子不要他了,要把他清除出队呢?这里不要他了,他又往哪里去呢?党组织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?赶他走,他偏偏不走!一走出政府门口,便倒在那里几个钟头的大哭——” 说小青年大哭还不打紧,要紧的是我们的彭老校长此时却冲天大哭,大哭不止了!夫人以为是什么事,赶忙从里间跑出来…… 其实,彭校长之哭,岂止是哭他坎坷的一生,他其实是哭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是哭他们上至彭大元帅、下至广大基层的敢“讲真话”的干部的遭遇,是哭大陆易帜后苦难的中国…… 窃认为,中共并不喜欢彭德怀一类的“直言派”,最喜欢驯服的“风派干部”。那些“大批大斗”、“敢抓敢干”,在“以阶级斗争为纲”中的许许多多的“斗争”闯将,后来不是一路高升,官运亨通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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