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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沉浮舌耕之60
教书的生涯,已经谢幕多年了,该是沉思的时候了。
我教书的动因何在,为何一辈子乐此不疲?一是我的老师给我印象好,有的还是我的偶像;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。二是文革前老师待遇还不差,尤其在落后的乡下。三是我喜欢学校的环境,虽说在阶级斗争年代,但这里到底文明的因素较多,多少有点净土:而外面的腥风血雨绝非我辈的世界!而且,我喜欢读书,而从孔夫子以来的许多文学家都是老师;而老师,大家都讲是“人类灵魂的工程师”。既然如此,教书是我的命,我的命就是教书了!当然,教书是谋生手段。亲人有时数落我:“那些学生又不是你儿女,那么拼命干什么啊?”我最有力的回答是:“没有学生教,我就没有这像样的工资,就没饭吃!”
我年轻时,看到学生,我就感觉他们是我的弟妹;年纪大了,就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子女。我一直在穷乡舌耕,人们都希望读书搏“出路”。我经常想,假如自己的弟妹、儿女,被庸师、懒师误了前程,又会怎么样啊?一想起来,心里便作痛。
如何教好学生?⒈在中国特有国情下,在漫长的阶级斗争岁月里,我除了备课、上课、改作认真外,如果中共有什么劳动任务,我总是尽量替我的学生减轻,而且特别关照体弱有病的学生;绝不用《毛主席语录》去鼓励他们搏命。⒉谁都知道,中共的档案厉害,弄不好误你一辈子。在生活艰苦年月,有些学生实在顶不了,难免有时偷摸。我从来是偷偷教育,尤其不记入鉴定存档。(这些人中,以后的确有人成才大有作为。)这大概是我特有的“包庇落后学生”吧!⒊包庇“反动学生”。在那“火红年代”里,我虽然也假话多,但本性决定了有机会还是尽量讲真话。也许是中了我的“毒”吧,不少学生也在我面前讲当时决不允许讲的“反动”的真话。为此,我决不批评,只是劝戒他们“千万不能在外面讲啊,你们要在共产党的天下讨饭吃,必须照书上的讲”。好几次在学校壁角、厕所出现“反动标语”,派出所如临大敌,忙对笔迹,我就是知道了也是装聋做哑的,暗地里还欣赏其“反动”呢!⒋尽量用比较正确的教育思想教育学生。我从来对为政治服务的党化教育有看法,注意学校是传播文明种子的功能。为此,我一是尽量淡化那无用、有害的政治与宣传,在大视野下,用知识与文明感化学生,反复讲清楚知识就是力量;即使现在没用,以后一定有用。我从来鼓励学生的不同见解,甚至是当场奖励。在课堂上我常说:“你们大胆发言,讲错了我更高兴,好更正啊!”“错,怕什么?不懂才来上学嘛,大胆讲!”“中国人死都不怕,堂堂大丈夫,巾帼英雄,还怕课堂上发言吗?”“做主人,不做奴才,挺直脊梁,大胆说!”等等。二是任何时候我都注意人格教育。几十年来,我总是和学生讲,你们不管是身居高位,还是穷困到捡垃圾、当乞丐,正直和善良都是少不了的; 否则,和猪狗没区别 。我从来鼓励学生不向命运屈服,不向黑暗屈服,永远向光明处去!三是有教无类。有的老师特别关照当官的、有钱人子弟;我是一视同仁,且对弱势的穷家子弟情有独钟……
我生有幸,能够在1963年高中毕业,在刘邓路线下有机会靠本事考上大学,圆了我的舌耕梦。又是毛泽东的左祸让我们“老九”坎坎坷坷,消毁了许多宝贵人生;还是感谢改革开放,又让我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人生价值。如今, 面对中国特有的国情和政治体制改革的严重滞后的百孔千疮,同样令人痛心疾首。比如,学校也衙门化了,权钱的魔影在笼罩学府;堂堂教师也说是在“打工”,称校长是“老板”;有钱的什么学校也可以读,没钱的上不了学;高材生找不到工作,笨蛋倒高居庙堂;我当年的一些好学生,如今也“异化”得淡漠乡下百姓了……
每当这个时候,我总免不了有“枯藤、老树、昏鸦”的苍凉。
但不管如何,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”,还是应当自慰——
我已经尽力了!
(于2010年5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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