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弹一曲高山流水
——与乡友、校友、文友何爱源对话录
生活的逻辑往往很奇怪:晨风夕月相伴的邻居往往平淡,萍水相逢的邂逅却成知已。我与何爱源君便
是如此:彼此素不相识;然而,他读了拙 > 作《往事如烟》,便与我成了心心相印的朋友。
鹅公山下的赤脚少年
何:感谢您的《往事如烟》,很多都是我熟悉的,甚至是亲身经历的。掩卷沉思,一幕幕往事像尘
封多年的老电影在眼前重放。 张:是呀,我在大成,您在沙坪,紧相连。往上两华里便是永和墟及其
依靠的鹅公山。这里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故乡热土啊!
何:我比您大五六岁,属同龄人。都是生在解放前,长在解放后。儿时我们有共同的苦难史,皆赤
脚少年啊! 张:社会的黑暗夺去了我们本应幸福的少年啊! > 何:为了糊口,家里人拼命干,男女老少
齐上阵啊!记得我六、七岁时,便常常于清晨四、五点钟被父母吵醒帮他们磨豆浆。
张:黎明前是最熟睡之时,加上小孩子嗜睡,在梦乡中让人吵醒的无明逆火可想而知……
何:做父母的谁不疼儿女?谁会忍心吵醒酣睡的儿女?没办法啊,生活所迫啊!“理解万岁”啊!我天
没亮起来干活,然后上学;上学回来吃早饭时,还要干活。过去我家做的不是界板豆腐,而是用小布包
成5×5厘米小块,然后压制而成。学校放暑假,然而,割禾、莳田、脱秧、踩禾跟 等,用去了我全部时
光,挤去了我全部快乐……
张:是呀,放假是赤膊煎熬的苦日子。穷困让我们疲于奔命。
何:所以,您书中的第一章《赤脚少年》深深打动了我。您在《鞋》那篇中的赤脚之苦,我有体会
。冬天上学,北风刺骨,衣服单薄。上学路 上有几座木桥,严冬的清晨盖满白霜。我这“赤脚大仙”敢
从上面踩过去。石子碰破脚,鲜血直流;荆棘刺入脚底,乃家常便饭。一次,脚掌被碰破,整整半年才
治好。如今,伤疤还在,心中之疼尚在。张:我们可不能“好了伤疤忘了痛”啊!忘记过去就是背叛!
何:披星戴月,做生做死,家中还是穷!除去春节及农忙,一日三餐皆粥,看到人家吃饭,便口水直
流……
张:那时盼过年,是盼吃饱饭。农忙最辛苦,那碗饭便是奖赏。 > 何:晚上在家做作业,用的是煤
油灯,火光如豆,昏昏暗暗的。老祖母还说要扭小点,要节约。喔,对了,说起我祖母,可不简单啊!她
吃苦耐劳,且管理能力强。家中七口人的生计,做豆腐、酿白酒、养猪,还种三斗多地,这一切,大大
小小,里里外外,都是她指挥啊!
张:令先祖母 > 的确是女强人,是乡下客家女性的皎皎者!
何:再能干也挨饿受苦呀!社会不公,大陆长期斗争。幸好邓小平改革开放才让我们解放,才过上好
日子。每当看到儿孙游玩时,看到他们的幸 > 福生活,我便会忆起半个世纪前“赤脚少年”的日子。以
前连做梦也不敢想的生活今日成了现实。可惜人已老矣而徒唤奈何!如果能提前几十年,让我们再来,多
好啊!
张:是国情、民情,命运使然吧!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唉!
情系宁中中学校园。
何:我们是双重校友啊!我们初中都在永和中学,高中则在宁中中学。您书中的第三章《宁中夜读》
,我分外亲切。我爱宁中环境。儿时从家乡到县城,走到花螺墩便能眺见母校:一排长长的竹篱笆围着
一大片绿林;绿林中的房顶在蔚蓝天空下分外绚丽……走近学校,只见高雅、端庄的大门上苍劲有力的
“宁中中学”四个蓝色大字。
张:如今的是林佛全大书记写的花了大本钱的字,装了拆,拆了又装。他到处题字……
何:看到这别扭的字,我们更怀念老校名字了!59届的毕业照就是在里摄的,可惜我连一元洗相钱也
出不起,失此珍藏,太遗憾了!
我:我也在此照过毕业相,也因无洗相钱而至今致痛,唉——
何:入校门后是传达室边挂着的大梆。我至今仍在耳边响起那上下课的清脆而浑厚的梆声……
张:那是指挥棒啊!吹响了我们人生新程的凯歌,梦牵魂萦的。
何:学校的中苑、外苑、侧苑,皆庭院式建筑。除一栋是两层楼外,余皆平房。彼此由走廊连接,下
雨不用戴雨伞。在树木、花草的点缀与掩 映中,分外迷人。在炎热夏天,我们在榄树、桉林下倍感清凉
;每到秋冬,鲜花特盛,芳香四溢。园丁阿方栽培花木有方呀。每天清晨,我们迅速跃起,跑步,做体
操,打球,个个生龙活虎……
张:如今的学生懒多了,上体育课还偷假呢。是精神的失落吧? > 何:宁中环境一流,教风也一流
啊!您宁中毕业,又在宁中长期任教至退休,情况比我了解。您书中说到的罗粤尧、李诗妙、李永发、李
清、叶超祥等名师,也是我的科任。是他们的敬业精神和高水平教学,让我们成才。我还记得,美术老
师罗映球、音乐教师钟辉宝、体育老师朱彬等 ,都很出名,在兴宁有相当知名度。
张:李清、罗映球、钟辉宝等前辈尚在;李诗妙老师文革时自尽;“物理大王”李永发及叶超祥、罗
粤尧老师,已仙去!您是尊师模范。
何:老年人喜欢怀旧,我永远记着母校老师。让学子怀念,是您做老师的专利吧?在怀念老师与同学
的同时,我特别怀念母校旧时的宽畅的平房教室和书香浓郁的、庭院式环境。为什么如今把过去“一扫
光”呢?幸好还有一株橄榄树让我们触摸逝去的美好岁月。
张:英美名牌大学,新旧并存,岁月积淀厚,文化品味浓。他们那里绝不会新校长一来便大拆大建
的,人家的精神文明多好啊! > 何:其实,学校后面还有许多地方,新校舍可在那里搞……
张:果如君言,母校可是古今并存、别具一格的名校了!可惜,如今许多官员,一味大拆大建,这样
,既显其“政绩”,又有实惠……
文章得失寸心知
何:您的《往事如烟》,生动深刻地记录了人生的甜、酸、苦、辣。我喜欢您的书,是因为我们都
从穷家庭出身,都有大体相同的经历,对许 > 多事物有相同看法,确是文友。
张:大学我读文您读理工,在目前大家物欲横流,不愿提及苦难岁月时节,有您这位在深圳的高级
工程师文友,于夕阳红之际心心相印,确是人生之幸!我想起鲁迅名言:“人生得一知已足矣。”
何:您年青时便有理想,有才能,可惜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让您未成大器。但是,人到晚年,回忆往
事,品味成功的一面,分析挫折之因素,反 > 思人生之旅,探索中国之路,对子孙后代很有意义。
张:我们首先要活下去,然后要活得有意义。您谈到难忘的祖母,谈到难忘的人生,把它录下来成
白纸黑字传之久远,即使几百年之后,还有 人看到,对认识、改造中国有作用。这,便是永恒价值。
何:在科学、民主、法治未健全的今天,何来处处清明?呼唤是必要的,但短时间靠几个人呐喊也无济于
事啊。如果要苦苦追求,便无必要,只能枉费心机。人老力衰,只能在朋友间发表政见而已。
张:确如君言。个人呐喊无济于事。然而,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,若众人皆奋起则力拔山兮!前
些年,大学生孙志刚被打死,网上万众一呐 > 喊,中央便取消行了20年之久的野蛮的收容制度!
何:老年人需精神食粮,主要看报刊,然而,假话、空话太多。
张:我是半超然态度。关心世界,却不全身投入;做点学问,却非拼命。而是能为则为之,且只管
耕耘,不管收获。我向往与您这样的文友于 炎热天躲进深山古刹,避人间喧嚣;或在黑夜约几位知已,
于乡下溪边燃起火堆,避开白昼红尘滚滚,在心安理得地诉说古今事……您说是享 受也罢,做学问也罢
,如此而已。
何:这确是人生高境界。“文如其人”,怪不得我如此喜欢您文章。自古文人儒、道兼之,可进可
退,达则道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。您是“ 修”到家了。先生的《风雨长河》又要出版了,可喜可贺!
> 张:谢谢!有您这样的乡友、校友、文友,是我的幸运。新春快到了,让健康、如意伴着您!您要“常
回家看看”,让我们聊个痛快! >
(于2006年1月14日初稿,3月15日完稿) 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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