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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谁唱过,孤单,是一个人的狂欢。狂欢,是一群人的孤单。既然人群数目的叠加,并不意味着寂寥的消减,那么,一个人的刻骨存在,或许也就并非清冷孤寂的浅吟低唱。
一个人,冷暖自知,自给自足,冷了,便自己为单薄的躯壳覆上保暖衣物,或者用那双不够强大却始终不离不弃的双臂环绕自己,聊以慰藉。热了,打开一切足以提供清凉的物件,吹散一干因红尘喧嚣而衍生的汗水。累了,指尖碰触身体的每一寸疲惫,在安静的光阴里缓慢消解,平和地聆听岁月里的关于跋涉和成长。病了,求诊求药,自己治疗。会有难过的时候,但一日两日熬过去后,健康的年华,毕竟比驮着病痛蹒跚前行的时日,来得多很多,多得足够提供对曾有的难过的遗忘。
哭了,也许瞬间感觉疼痛得无法呼吸,满世界只剩下自己作无助的涅磐。可是,时间的疗效那么巨大那么广阔,一个人的坚强和勇敢曾被孤独酝酿得那么浩瀚那么宏伟——于是,只要把心里的疼痛和委屈淋漓尽致地化为液体宣泄出来,再静候时间把伤痛挖出的坑填满补足,终究,撕心裂肺会成为云淡风轻,痛苦哀嚎也将被崭新的一日日改写为过去的不值一提,于是,生活还在继续,生活中的人只会出落得更加淡定,从容。
笑了,有值得期许和雀跃的美好。是一个人的快乐。自己的快乐并非都要昭告天下,因为快乐的人听了你的快乐,锦上添花,那是皆大欢喜的结局。悲伤或不如意的人听了你的快乐,只是两相对照,更是满心悲戚不堪。所以,自己犒赏自己——一曲动听婉转的旋律也好,一份渺小到他人只觉微不足道的小礼物也罢,在自己的天地里充塞饱满的满足。可以对镜子中熟悉的脸微笑,甚至可以放肆一点,把笑意带到枕畔,然后在美梦里延续白昼的春暖花开,任漫长的夜把每一丝每一缕的欢愉拉长至深院,第二天,便有更充沛的笑容支撑起新的步履匆忙。自己永远最了解自己,所以自己做的,永远也最令自己满意。
是的,当然,一个人会孤寂。这是自由和轻松的副作用。但正因为只有自己一个,一个自己,所以,没有更多的期许,标准线降到最低,也就最易满足。
如果,生活中有了其他身影的参与,一个人的狂欢,就全盘沦陷。原本一个人的无畏站立,因为另一份温暖的支撑倚靠,慢慢松懈了站姿。冷了,渴望另一个人给予怀抱,没有怀抱,那那件带着身上余温的衣服也好。热了,不要冰冷无觉的机械,那个人为自己扇扇子的清凉,胜过一切制冷的先进。累了,有个臂膀可以栖息,于是头颅就失去了昂然挺立的气力。病了,把脆弱和不安全部呈现,想要用这样的陈列,换取更多的关爱疼惜。哭了,迫切地渴望那个人能马上感知体会,并恰到好处地送上安慰。笑了,不分场合不分时刻,那个人是最为理直气壮的场所,分秒都在等待着一切告知和分享。
只是,所有的期待,我们都给它设定了理想的回应,却恰恰忘了,那个人,终究不是自己,自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而行动做事,那个人却并不可以。因为世上的两人,原本就是孤独的两个个体。
一个个体有需求,另一以个体无法达到,这希冀和盼望的落空所带来的失落和困惑,将远远大过于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孤独。而因标准线的遥不可及而生长出的苦痛伤感,一日日堆积成难以推翻的寂寥,就像冰棱子掉进血液里,逐渐把原本的温热和鲜活冷冻成毫不相干的冷漠。一个人的寂寞。走向两个人的孤单。
然而这是否意味着,永远一个人寂寞,不要两个人孤单?这是太过悲观的逃避,也是寂寞繁殖出的怯懦。不一定要有太多期许,不一定要提高要求,自己的天地有所遮蔽,他人的天地也留下些许角落,彼此保持适当的疏离和相对独立,有分寸地掌握好两个人的交集,那么,一个人的狂欢,两个人的美好,也许可以守住它们本来的面貌,依旧可以那般生动鲜明。只是,这样的掌控和拿捏,这样的小心翼翼和有所保留,这样的进退委婉转身恐慌,岂不是又是新的两个人的孤单。莫不是感情里总有一场仗,不是一个人寂寞,就非得两个人孤单。可是这样到头来,孤单又究竟是胜了,还是败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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